YML

*死后捏造预警
*私设如山
*ooc属于我
*废话连篇

正文：
（一）
当Zack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有些困惑。
他发现自己手中攥着熟悉的镰刀，身体上原有的，鲜血带来的潮湿感无影无踪。他甚至以为身体中名为痛觉的信号被屏蔽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耳边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他意识到他此刻可能正处于所谓的「公共场合」。Zack多年来对人群的警觉早已深入骨髓，可他并没在乎这一点，只是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手掌，随即怔愣的轻捂着肚子。他看到他的手径直穿了过去，毫无触碰到实体的感觉。
他注视起那把镰刀，然后在反光的倒影处看到了自己那张永远能让小巷中的可怜人惊叫出声的，缠满绷带的脸。
「我的脸倒是和往常一样。」他想。
可是，对于一个在几秒钟之前，清晰的明白自己已经死于失血过多的人来说，「和往常一样」这几个词合起来，就怪异到了极点。
Zack紧盯着手心，最终发现那份几乎不能被肉眼所辨出的透明感。
即使他再迟钝，也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但他作为一个长久以来坚定的无神论者，对支离破碎的理念有几分难言的失望，不过同时，Zack的接受能力也一直超乎常人。
或者，这仅仅是个荒诞的梦境？
可他刚才的的确确已经死了……不是吗。
他烦躁的挠了挠脑袋，前提是忽视那份陌生的透明感——他厌恶这种什么也触碰不到的感觉，就像和空气共舞般的独角戏。
「算了，什么事都无所谓了。」
他柔软的黑色发丝耷拉在耳垂下。Zack又逐渐平静下来，叹了口气。
Zack环顾了一圈。这个地方让他想起曾经逃亡时坐过的公交车，只是不论在哪个方面，看起来都比他记忆中散发着臭味的封闭车厢好得多。他几乎想笑，没想到死后的待遇还比活着时质量更高。
附近坐着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或许也都是在由于某些原因闭上眼后就来到这里。他们的面孔或美丽，或丑陋，大多都是死气沉沉的样子，也有个别情绪高涨，大声嚷叫。还有一些教徒模样的人，双手合十，闭目祈祷着。所有人的身体和Zack一样，泛着古怪的透明感。他突然想起曾被某个人教过的，一个名为「灵魂」的词汇。
大概可以拿来描述现在的状态吧。
说实话，Zack直到他死亡那刻为止，都未曾和这么多人待在一块过。虽然并不拥挤，也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但他就是觉得这令他非常不舒服。加上如今所谓的「灵魂」状态，即使挥动镰刀，也不能再次感受到让他满足的那份愉悦，那份紧紧刺入，撕裂人类肉体的充实……对于一向肆无忌惮的杀人鬼而言，这真是够恶心的。
不过，他现在也没有被人燃起杀戮的欲望，这可能是值得庆幸的。
Zack确定这辆车在开。他抬起头，不经意间望见贴在车厢上的一张牌子，上面写了一段长句，而他只能在那些词语中挑出一个勉强认识的。
「……罪孽者。」大概是这个意思。
他本就认不得多少字，也记不大清了。
他稍微朝车窗外看了一眼，目睹一片深灰色的迷雾。他不知道他将要坐着这辆不存在于人间的车驶向何方，也许会直达到什么可怕的目的地，也许是一段无穷无尽的旅途。Zack疲倦的靠在椅子上，他并不想在这个该死的奇妙世界中深究些什么。他只知道在现实世界中，自己的尸体大概已经冷了。毕竟他也是「普通的」，也会像那些随处可见的平凡人类一样，悄悄湮灭在尘埃中，直到经常被顽皮的孩童撕下来，变成纸花满天飞舞的通缉令上再没有他的名字。
谈话声，颠簸声，叫骂声连成一片，Zack无法睡着，也不想思考，只能闭上眼，仿佛周围一切都与他无关。
（二）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
「肃静！」
最前列有一个身着白色长袍的男人如鬼魅般突兀地站出来，如此喊道。那声音的影响力显然大于在场任何人的窃窃私语，这让Zack不得不抬起头。那人的脸庞刻板而严肃，会令人联想到每个街角的教堂内，神情僵硬的神职人员。
「我是你们的“领路人”。」
他完美的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后，继续说「我想在坐的各位都知道一件事。留在人间的你们都已经死去了，在活着的人眼中，你们已陷入永远的长眠。」
「但是你们的灵魂，将在这里得到救赎。上帝仁慈的对待任何人，即使是——」
「罪孽者。」
话音刚落，许多人朽木般的面孔霎时绽放出许些生气，仿佛集中营内的犹太人忽然被宣布释放。也有人嘴里喃喃自语，眼神空洞，直视着地面。不复之前的许些模糊，Zack大约明白了此刻的处境。
虽然这段话堆彻在一起，着实让他想吐的不得了。
那个男人不知何时消失了，车厢内又不再安静。Zack忍耐着喉咙里的翻涌，整理好混乱的思绪，望着窗外的迷雾，发呆。
「嘿。」
坐在他旁边的，脸上装着雀斑的男孩向他搭话了。「我观察您很久了……先生。」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注视着他的反应。「请问，您的全名是Isaac.Foster吗？」
Zack的表情一瞬间有些扭曲，由于敬称而带来的不适感包裹着他整个身体。
「……那又怎么样。」
他甚至没把目光转向那个男孩。
「天啊。」年轻的男孩得到了他的默认后，竟雀跃起来。「您都不知道我有多崇拜您！」
「哈？」
Zack想到了以前他遇到的那个自称是他粉丝的女人，不禁对他的语气有些嫌恶。但那个女人还能说是为了活命，而眼前的情况显然不同。这个男孩没必要撒谎。
男孩继续说着。他之前的一点畏惧仿佛烟消云散了，可能意识到Zack也没法宰了他——毕竟大家都是死人。「您真是太厉害了！杀了那么多人也没被抓住，越狱也是轻而易举……我一直把您当作楷模啊！」
Zack嘴角抽了抽，敷衍道「……啊啊。」
「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呢。」男孩接道「我叫Sam。」他好像完全忽视Zack的冷淡，仍然一脸笑容。
「我完全比不上Foster先生……到死掉为止，也才杀了两个人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Zack闻言，挑眉看向他。Sam看起来最多十五岁而已。不过他自己也早在年纪很小的时候，手上就沾满了鲜血，那倒也不足为奇了。他又望了一眼那张牌子，以及回想起之前那个男人所说的话。
这么看来，这里的所有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背负着人命吧。
「可惜，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不小心到这里来了。」Sam哀叹着，随即说道「还是Foster先生更厉害。」
他懒洋洋的闭着眼皮，回道「那你以为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Sam一愣，「好吧……我差点忘了。」他讪笑着，试探性的问道「是因为条子？」
「……算是吧。」
Zack不情愿的低声说道。他对向他人诉说自己死亡流程这件事毫无兴趣。
Sam识趣的不再谈论这个问题，转而开口「Foster先生，您知道这辆车……我不知道在地狱里他们是怎样叫的。它会往哪儿去？」
这里是地狱，他显然深信不疑。
Zack当然不知道，也不想回答。他完全不在乎会往哪儿去，反正总不会比他活着时更糟。
「说真的，大约一小时前我还以为我再也睁不开眼睛了，虽然某种意义上的确如此。可我从没信过教，这里的一切真让人惊讶……不过能见到您真是太棒啦。」Sam说着「要是我能回去一趟，我就能对我朋友炫耀一番了。」
Zack干脆无视了他。
这个男孩似乎根本不指望这个罪犯楷模真的会回应他，他吹起了口哨。吹了一半，又停了下来，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似的，凑过来说「您知道，我是您的忠实粉丝。所以，还有些关于您本身的问题很想请教。」
Zack已经很不耐了，他回道「臭小鬼……真是够麻烦啊，问完了就赶紧滚蛋。」
若是放到现世中，他绝不会多说一句，取而代之的是给对方几秒钟时间，然后将镰刀送进他的身体里。
Sam看起来很是欣喜，他清清嗓子，说「那么，冒昧问一下——您和那个女孩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我从看到你们的新闻开始，就非常好奇了啊。」
「……」
「就是那个啊，您越狱后带走的女孩子，我听说在逃亡路上你们一直在一起……不是吗？」
Sam说道「我可不相信您会大费周章的去绑架一个女孩，这是直觉告诉我的。」他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还是说，你们就是一对两情相悦的恋人？」
Zack愣了愣。
离上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提Rachel.Gardner的时候，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大概不是。」
他这么说着，没有完全反驳，也并未承认。其实他不知道怎样才算普通的恋人，如果说亲吻和拥抱能代表一切，那便可以这么说，可是总觉得事情不是那样简单。要说什么「两情相悦」更是奇怪。Zack试图在脑子里找到一些词汇来让Sam理解他们那份独特的关系，但最终失败了，他便选择避而不谈。
「大概？」Sam嬉笑道。「那么就是我想的那样。」Zack没说什么。
两个杀人犯在地狱或者是其他什么鬼地方，若无其事的面对面讨论起这样的话题，实在有些戏剧化。
男孩又问「可那女孩……这几年每次看到关于您踪迹的报道，都只有您独自一人。她去哪儿了？她知道您死了吗，就像坐在这里的人们一样？」
他的喋喋不休让Zack有些头疼。
「她可能会为您流泪，在圣伦瓦丁节给您点上一根蜡烛……跟我不一样，没人会纪念我。」
Zack不知道Sam是否是因为死亡后孑然一身而索性对着他所谓的偶像发牢骚，他只想让他不再烦人。
「她早就死了。」
「什么？」
「几年前。」他接道，「被我杀了。」
Sam的眼神让Zack无法理解。男孩喃喃道「……我没想到。我一直认为你们彼此相爱。」
「为什么要杀了她？」
「因为她想被我杀掉，而我也发过誓会杀了她——对着那个，该死的神。就是这样。」Zack毫不顾忌的说着，「我不喜欢撒谎。」
Sam没再开口，他看起来有些低落。Zack成功让他闭上了嘴。
（三）
Zack一直记得杀死Ray的那天，并没有什么不同。
老旧橱窗上的划痕没有变，那是他为她梳头发时不小心蹭上的。最角落的墙壁上，蜘蛛网也还在结着。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靠在他肩头上。那天他们的对话他忘了大半，只是Ray笑了。那笑容比他之前看过所有的都要动人心魄。Zack知道Ray长的的确不错，在他第一次遇见她时就知道。但他也见过更多比她出众的美人，即使她们的美貌完全打动不了他，并且都成了他的刀下亡魂。可他确确实实认为Ray最吸引他，不论是笑还是其他什么。
或许是Ray看起来太过幸福，他想着「若是现在杀了她，我会露出怎样欣喜的表情呢。」
Ray一向很聪明，她看出了Zack的渴求。
她说「要履行誓言了吗？」
「可没有我的话，Zack能好好活下去吗……唯独这一点，我有些担心。」
「……我当然会活着。」他不自觉的攥紧拳头。
「那样的话，我就相信Zack好了。」Ray轻抚着他的脸庞，即使看不到他绷带下的表情。「因为你是不会说谎的。」
「来吧？」
Zack一瞬间有些迟疑，只是看到她安静的闭上眼睛，嘴角噙着笑容——那样幸福的笑容。他还试图找些什么蹩脚的借口，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理由退却。
这是他们双方的意愿。
「没关系的……因为是Zack啊。」
于是他便那么做了。
他温柔的杀死了她，他知道在哪个部位下手足以致命而不让她感到多么痛苦。直到她纤细的手腕垂下，不再动弹，也不再说话，像一个真正的人偶。Zack感到很满足。
可满足之后又有着无尽的空虚。他变得比以前还暴躁，又开始时常杀人，大多不是为了自己的欲望，而是觉得「这么做是不是就能避免那份空虚呢」。
鲜血沾满镰刀时，能感到片刻的欢愉填补了空虚，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了。他总是下意识的呼唤Ray，而没有人再回应他。
Zack开始酗酒，是随便从商店里偷来的劣质品，酒精对麻痹神经的确很有效。
他不承认他开始想念Ray。
（四）
实际上，就他多年的经验来讲，逃离追捕并不是那么困难。只不过他这天运气差，突出重围的同时中弹太多，身上也没带药品，没法止血，后来躲在一个废弃仓库里。那里的破垫子曾为他代替了合法公民们酣睡的床铺。
「要死的话死在这也不错」这么想着。
其实他怪物般的体力足以支撑他在警察找到他之前，找个最近的小药店来场掠夺，那样说不定还能延续这条命。
只是……他突然觉得，死掉也没什么不好的，仅此而已。虽然答应过Ray要好好活着，但这件事也不是他说了算的，即使今天侥幸活下来，下一次也可能撑不过去。
他真的有些累了。
于是这个男人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尽力忽视伤口上的剧痛，换在他人看来，也许会以为他正在入睡。Zack感受着生命流逝的一分一秒，却没觉得漫长，他甚至感到喜悦。
他回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个冬夜，和现在一样的冷。那时候Ray还在。她翻着一本垃圾堆里找到的，还算完好的图画书，给他朗读着耶和华的造物故事。Zack百无聊赖的听着，对那些充满幻想的事物嗤之以鼻。
Ray仿佛不经意的问道「Zack，要是上帝是真实存在的话，会怎么样呢。」
「哈？我早就告诉过你没有那种东西吧。」Zack将Ray的发丝缠绕在手上，打了个结。
「我是说，」Ray认真的抬起蓝眸，「如果。」
「……也不会怎么样吧。」
Zack被她凝视的有些不自在，眼神移向别处。
「我被Zack杀死之后，会不会去地狱呢……毕竟我是个很糟糕的人。」Ray用很平淡的语气说着。
Zack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金发少女忽然微笑起来，「是Zack的话，肯定能到天堂去的。」
他作了个呕吐的样子。
「因为……」Ray微笑着，眼底是一片柔软的蓝色，倒影着Zack的模样。「Zack，是一个非常纯粹又温柔的人，对吧？」

Zack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回忆的片段被截断，奇怪的是Ray的笑容依旧浮现在他面前，仿佛从未消失过。他喘不过气来。
「开什么……玩笑啊，笨蛋。」
明明纯粹又温柔的，不是我……不是我啊。

「如果Zack没能到天堂的话，那就是和我在同一个地方。那样的话，我就会等着你，等多久都没关系。」
「但是，果然我希望等的越久越好啊……因为，我想让Zack好好活下去。」
那些话，逐渐离他远去了，他似乎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Zack彻底失去了意识。

TBC